鹿老师x珉同学
逆年龄操作注意
26.
22：07
鹿晗回家后躺在沙发上和金珉锡他爸一样，不同的是，他把那场球赛下饭地看完了。看完了起来洗了个澡，随手上网看了两眼，最后坐到台灯下把没批改完的周考卷子拿了出来，还很像回事地掏出一副护眼平光镜决定尽一尽人民教师的职责。
然后再他改到第二张的时候，电话响了，夜里十点零七分，是学校教务处。满肚子疑惑地接起电话，对面的声音很无奈，估计是在教务处值夜班的小年轻，“鹿老师吗，金珉锡是你们班上的学生对吧。他家长刚来电话说跟家里吵架，孩子离家出走了，可能得有劳您帮着想想孩子可能去哪，跟谁联系——”
大脑一片空白。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不复上次和蔼温柔的姿态，眼圈泛红，一旁的男人顺了顺她的后背，清了清嗓子开口，“麻烦您了，还特意跑一趟。”
金珉锡的妹妹中途出来倒水，看到鹿晗也不由地脸红，暗暗嘀咕自己那个闷葫芦哥哥，老师长得这么帅也没跟自己提过，就被金父金母赶回了房间。
“没有的事，珉锡怎么说也是我的学生。”鹿晗到底是夜里从家里出来，脸上也多上有一些疲态。金父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打扰到人家休息了，殊不知鹿晗是也心累。“您方便说说是为什么跟孩子吵起来了吗，我也好想想他可能去哪个同学那。”
“这个……”男人明显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鹿老师，”女人声音里还有哭完的鼻音，听了让人心头发酸，“您有没有注意过，金珉锡是不是早恋了。”
鹿晗一时哑口无言。
“你别这么说……”金父有点头疼的样子，“老师，我们不是那么不开明的父母，按理说他现在也到了年龄了没什么早不早恋的，就是分不清孰轻孰重的，也倔。交换的事不知道他跟没跟您提过？”
鹿晗脚底发麻，手心全是冷汗，怔了一下涩着嗓子说，“提过的。”
金母把手支在大腿上，捂了一下脸，“他这个交换的事，我和他爸怎么说他都一副不乐意的样子，按理说他不是这么不懂事的孩子，所以我刚才忽然觉得他是不是谈恋爱了，就问了他一句，谁知道一问他就急了，先是说没有，又不肯说自己为什么不去，我可能口气也重了，最后他说有了喜欢的人不想去有什么不对的，就跑走了。”
“老师，您看看他这样儿，谁也不是没经历过这个年纪，都是过来人才想让孩子少走点弯路对不对。”
“您知不知道是哪个孩子，知道的话能不能让我跟人家姑娘谈谈？最好能一起劝劝他……”
鹿晗下了金珉锡家的楼脚底下还在打飘。金珉锡母亲的话一直在他耳边颠来倒去地回放，“有了喜欢的人不想去有什么不对的”，“都是过来人想让孩子少走点弯路”，“能不能让我跟人家姑娘谈谈”，都是这种情况下家长会讲的寻常话，金珉锡的母亲甚至算得上格外通情达理了。
可是每一句话在砸在鹿晗心头都有千斤重。
他坐回车里，手扶在方向盘上，最终忍不住把额头轻轻靠上去闭上了眼。
他也想有个人来告诉他该怎么办。
金珉锡从步行街一头跑到另一头，已经跑了三趟了。
其实跑出了门他就后悔了，后悔自己小题大做，更后悔自己口不择言，最后悔自己没带件外套。
离家出走这种事，可不就讲究个一气呵成，一口气提起来没跑成就跑不成了。要说他对这种格外青春剧的桥段有多向往，是没有的，他的叛逆期早也过了年龄，不针对父母，只针对某些非要自居长辈的成年人。可是不久前在家里，他面对母亲的询问实在是觉得透不过起来，是出于多大的气愤和委屈也不见得，只是一门心思想逃离那个现场，逃离这个他回答不了的问题。是，是恋爱了又如何，他甚至不能理直气壮地维护他所谓的对象，更怕他父母为了这个对象去询问他的班主任——那画面实在是太刺激了他承受不来。
他终于跑完这条因为店铺都关门了显得愈发寒冷的长街，慢慢放缓脚步撑着膝盖弯下腰。过了小雪天气一天比一天转凉，他大口喘出来的都是白茫茫的哈气，竟然还是感觉到有汗水顺着发根流过脸颊。此刻无风，但是在周身的热度褪去后金珉锡还是再一次被寒冷包围。
真冷啊。
他在原地高抬腿着蹦跶，犹豫要不要回家，回了家该怎么和父母解释，要不要去边伯贤家，可惜一模兜发现手机也没带。
这附近似乎有24小时的便利店，可是他身无分文，但是按耐不住想进去蹭一点暖气了。正四下张望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汽车鸣笛。
金珉锡一个激灵地回身。
鹿晗从车窗里探出头和他对上目光。
鹿晗眼里的金珉锡神色是茫然的。
这也不怪他，他把金珉锡略显单薄的身影看了个一清二楚，而金珉锡转过头先被他高亮的车灯晃了眼，一时没看出来是谁冲他摁的喇叭，甚至不确定是不是冲他。
然而再鹿晗摔上车门冲他一步一步走过去之后，少年才真正地有点六神无主了，看着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鹿晗走到他跟前才发现这个兔崽子竟然只穿了一件灰色的薄卫衣，脸上还有一层没落下去的薄汗，登时眼前一黑——金珉锡是嫌不感冒换季换不痛快吗？！
二话不说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金珉锡裹上，金珉锡被裹进鹿晗的气息里裹的一愣神，再看鹿晗是面色不善的，心里有点发热脸上更有点发烧，匆忙低下头。鹿晗忙着烦，没注意到他这点小动静，揽着他就要往车上走，走了两步金珉锡不肯走了，他才微微低头看他想怎么样。
金珉锡有点讨好地冲他笑了笑，说话的时候牙齿里还带着颤，“老师，那边有个便利店，能先去买点热的东西喝吗。”
鹿晗被他笑的没了脾气，心又软了八度，连带着给金珉锡拢紧大衣的姿势把人也拢进怀里，“你现在知道冷了？”
“早知道了。”怀里传来的嘀咕。
鹿晗不光是买了热的东西给金珉锡喝。
他买了暖宝宝，买了关东煮，打掉了金珉锡伸向黑咖啡的手，给他拿了个暖柜里的旺仔牛奶，十分专制，十分独裁，被统治的无产阶级敢怒不敢言。实际上金珉锡只在见到鹿晗的第一瞬间欣喜了片刻，就反应过来鹿晗找过来了多半是东窗事发，也不知道事发到什么程度，只能像条尾巴一样跟在鹿晗身后转悠。
鹿晗在见到金珉锡的时候火冒三丈了片刻，随后倒是很快就平静下来，谈不上多开心，只是在赶来前的一路上的不安，自责，乏力和最后的火气都被金珉锡凉飕飕的体温给平复了。他想，他和小兔崽子在一起的很多时候都不太顾得上别的情绪，就抓紧了享受那点捉襟见肘的平静——要不然怎么剩下的时间都在惴惴不安呢。
“老师，你怎么找过来的。”小兔崽子声音低低地开口。
“你猜。”
“心电感应。”
“Bingo.”
金珉锡不满地撇了嘴，向旺仔牛奶妥协了，捂热了手之后决定不等它再看就把它喝掉。
这条步行街的尽头就是鹿晗去过同一家餐厅两次，他去过书店一次的购物中心，离他家不远。要说鹿晗有几分把握也未见得，只是仗着代步工具碰运气，一上来就碰到了罢了。
就当心电感应和老天有眼一半一半。
鹿晗趁金珉锡喝牛奶的功夫，先把暖宝宝拆开给金珉锡贴侧腰上——小兔崽子痒的直躲，被暴力镇压，再把关东煮放在便利店门口的桌子上，打开盖子将但凡穿在竹签上的丸子鱼饼都用筷子债到汤里，热气氤氲了玻璃窗，等金珉锡喝了小半罐，给塑料碗推到他面前。鹿晗点的东西金珉锡也没看，到没什么他不爱吃的东西，只是意外的海带，卷心菜，冬笋一类的蔬菜很多。他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鹿晗，鹿晗则事不关己地自己喝大麦茶。
可能十年，二十年以后，他在鹿晗面前也还是小孩子。
“怎么跟我妈似的……”
“你还知道你妈是什么样似的？”
哪壶不开金珉锡自己提，赶紧埋头往嘴里送魔芋丝，保持着一样东西自己吃两口再恭恭敬敬地问鹿晗吃不吃一口，被悉数拒绝。最后连汤都喝的见底了，感觉暖宝宝快给自己热出汗了，金珉锡才蚊子一样地开口，“我没告诉她。”
鹿晗没有回话，从窗户上模糊的倒影看金珉锡，金珉锡则没察觉。
他的目光有点涣散，可能是在看外面的路灯，也可能是在看路灯旁边的黑夜，“我没说是你。”
鹿晗好像过了很久才搭腔，“是不是我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
金珉锡没听明白一样地转头看他。
“是不是我都不应该影响你的前途。”鹿晗的声音很轻很轻。
或许是他自己也知道，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只能尽量放轻，才能不伤着靠过来取暖的人。
“老师。”
“嗯？”
“假如是在交往的人，你会尊重我作的决定吗。”
这句话没头没尾，鹿晗听懂了，却宁可还不如听不懂。
“……我无条件尊重你作出的一切决定，”鹿晗终于是肯看他的眼睛，“只要你知道，你决定的事情不是只关乎你一个人的。”
“那关系到我的决定，你都是怎么做的。”金珉锡上挑的眼睛直直看他的时候总是透亮的让他心慌，他想，他就是被这双眼睛看的缚步不前。
然后作出了很多决定。
他深深地呼吸。
“我作出的很多决定都会让我后悔，尽管知道……我最不应该的就是后悔。”
啊。
还是这样了。
金珉锡几乎要嘲笑自己了。除非是百分百肯定对方会说出自己想听的话，不然为什么一定要问出口呢？他会问，也会做好准备，也还是会一瞬间就心酸的不行。鹿晗的话是最新鲜的青柠檬切面上的果汁，最浓最纯，最无害，却让人酸的要掉眼泪。
世上本没有能细细分清到几角几分的感情，越靠近心尖的敏感地的情绪，越是难以分门别类地说出是被什么样的情感调配的。愧疚吗，冲动吗，胆怯吗，喜欢吗，这些掺杂在一起，是什么样的呢。
是伤心吗。
他自认为还不会流泪，因为，他面前这片柠檬，看上去像是这一秒钟的地球上，最最最伤心的人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