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瘾

现背 时间线大概是出道前到现在

冗长/缓慢/不真实的妄加揣测

7.

 

 

——说到生日礼物。

出道以后当然混的不差，成员之间彼此送些昂贵的礼物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这样来看诚意就变得及其难以衡量。

即便如此，生日的时候鹿晗递给他的C开头品牌的戒指盒还是让金珉锡微微乍舌。

鹿晗可能是该品牌的忠实粉丝，金珉锡并不是他第一个送出这个牌子的首饰作为礼物的成员，但是是第一个被送戒指的，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觉得这有些微妙，但是鹿晗只是无所谓地说“因为觉得你很适合”。同样对于他来说是未解之谜的事是，这枚戒指除了右手无名指外的所有手指都不合适。

鹿晗笑眯眯地说，“这下你只能戴无名指了。”

“记者说我隐婚了我就把你交代出来。”金珉锡一边戴戒指一边瞪了鹿晗。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很少戴这枚戒指。戒指原本就不是他常戴的饰品，非要说的话他拥有的耳钉比较多。但是作为礼物，对方买给他他当然不会拒绝，只要下次回赠等同价格的就好。

直到他意识到鹿晗也有一枚同样的戒指，他们分别被拍到，在粉丝中引起强烈反响，或者说反对的时候，已经是鹿晗的生日之后。

 

鹿晗的生日在中国尤其是有话题性的。

鹿晗的一切在中国都是尤其有话题性的。

对金珉锡来说，多少有些困扰。网络上有些时候因为他和鹿晗状似亲密的关系，甚至仅仅是扯上关系而恶语相向的人身攻击以他令人堪忧的中文水准都能看出来是一些什么不堪入耳的东西。别人问他，他会说早就习惯了，但是这种事每发生一次就难以习惯一次。也有过在机场有粉丝对他说些什么话——他听不懂，但是从对方讥诮的语气和拉走自己的鹿晗不好的脸色上就能明白些什么。对于此他说不上有多大的怨恨或者萎靡。

唯一真正使他困扰的是始作俑者对此并没有什么抱歉的意思，也没有改变的意思。

而金珉锡也因为平日如常的相处时常会怀疑，把这一切归咎于鹿晗是否是他的迁怒呢，鹿晗也只是正常地和他相处，如同他和任何别人，或许只是因为自己与他格外不相配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么想着他也无法继续再怪罪鹿晗，只是会把对于他的不通情达理的情绪膨胀的更加毫无理由。

比如在某一次拼盘演唱会上，下台的时候以明显是可以被观察到的姿势甩开了鹿晗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在做出举动之后他立刻便后悔了。身为偶像，总有比他想象的更多的眼睛再比他想的更远的时间内依然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倘若有人拍下了一个断章取义的瞬间，他可能又会被攻击。

他不怕被攻击，但是他不喜欢被攻击之后就一蹶不振的自己。

后悔愣神的瞬间脚下也慢了一步，在台阶上几乎造成交通堵塞。这么想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那双手的温度和力度。鹿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再度扶上了他的肩膀的后腰。

以这样接触的姿势，他们一起走回了后台。

他当时就该意识到，鹿晗手指间那个有些硌人的物件，是那枚戒指，不是别的任何一枚，就是那一枚。

 

金珉锡是很久以后才尝试着合理化自己在第一次戴那枚戒指去机场时穿了加长袖子的卫衣的动机。

很久以后。

从仁川出境前往加州的机场，被粉丝伸长去拍他身边的鹿晗而刮到耳朵，打歪了眼镜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扶好眼镜而是，注意了袖子是不是还好好地改过一半手指的长度。

他的合理化不是很成功。

抬起手又迅速放下的动作可能被鹿晗误会为，他害怕有人会觉得他因为自己的粉丝而受伤，粉丝之间总是有无数理由引起争吵。都是些再细微不过的导火索，明明和他们本身的关系微弱的近乎没有。

可是只要看到了总会受到影响。他的耳朵有些发红，正想着要不要快走几步离开鹿晗身边，有人环住了他的肩膀。

是鹿晗。

鹿晗总是这样。

2013年是他们爆红之后走过最多次最拥挤的机场的一年，那时候鹿晗总是有意无意地走在他身边护着他，明明他自己也是没多健硕的身材，却还坚持分担金珉锡承受的一半压力。身体左侧传来的冲撞让他下意识抬起胳膊遮了脸，他肩上的那只手也收紧了一些力道。

太多了。

他受到各方面的力量，像是海上被浪裹着走的一片叶子。

可是最强烈的力量来自他的内里。

他胸腔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

都太近了。

 

 

8.

 

 

长达将近12个小时的夜间航班上，碰巧是鹿晗和他坐在一起。鹿晗有恐高症，尽管生理上的抵触已经尽量适应，还是紧张地手指关节发白地握着座椅的扶手。金珉锡问他困不困，鹿晗摇了摇头。他们现在出行都是头等舱了，即使是长途也不会太过劳累，每个人又有足够的个人空间。鹿晗自己带了含有安眠成分的药，问空乘要了水喝下后，戴上眼罩开始等待困意的降临。

然而过了十分钟搭在毛毯上的双手还是五指紧紧搅在一起。

金珉锡就是这样看着他，思来想去没有什么可以帮助他的，就把手里蓝色的颈枕自顾自地套在了鹿晗的脖子上。其实宽大的座椅上有头可以依靠的地方，但是颈枕还是让他的脖子放松了一些。

金珉锡不知道鹿晗在随后几分钟唇角和手指都渐渐放松，与此有没有关系。

当时他们第三次去LA这个常夏城市。不是第一次长途，也不是最累的飞行，城市还是那个城市，热情又疏离。对于英语国家的轻微恐惧当时还没减轻多少，手里拿着冰美式戴着眼镜走在街上几乎想把自己藏起来，又不得不挺直腰板。

 

其实总共加起来在LA也不过呆了两天不到，鹿晗大部分时间都和吴亦凡在一起神龙见首不见尾。吴亦凡不笑的时候总是沉着一张脸，到了LA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带着鹿晗这个磕磕巴巴的北京人四处逛。早上鹿晗出门前打着哈欠问金珉锡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金珉锡有点疑惑地点点头——他们的晚饭向来是要全员一起吃，和经纪人最后敲定一遍第二天的行程，“会在一起吃晚饭”这件事是毫无疑问固定节目。

而鹿晗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他的回答。

傍晚他和金钟大，张艺兴在回酒店的路上先和鹿晗与吴亦凡在附近的咖啡厅碰头，到了一看黄子韬也和他们在一起，六个人倒是碰巧凑了个齐。下午的时候太阳一点也没有饶人的意思，金珉锡进了咖啡厅被空调的冷风吹了个激灵，点了冰美式，趴在桌子上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手臂皮肤上粘腻的触感。

把脸贴在冰凉的桌面上降温的时候，剩下的几个人也陆陆续续落座。似乎是以白天逛街的小团体为单位分开对着坐在两张拼在一起的桌子两边。六个人其实也没什么话可聊，不是玩手机就是随便说说下午去了哪里。黄子韬还是一如既往最为吵吵嚷嚷，中途还给吴世勋打了电话问他在哪里，说没几句两个小孩子又开始拌嘴一样的互呛——从黄子韬这边的幼稚言论听来就能想象到对面的忙内翻着白眼吐出的话应该也成熟不到哪去。

吴亦凡一直没怎么说话，坐在他旁边的鹿晗也是在安静地喝咖啡，只是没一会儿看了手机笑了，用手肘撞了下吴亦凡，吴亦凡皮笑肉不笑地挑了下嘴角。躺在桌子上的金珉锡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禁猜测起了是什么内容，便听见了旁边张艺兴的轻笑。

张艺兴发觉金珉锡在看自己，把自己的手机转向金珉锡，金珉锡便看到了吴亦凡的ins上po出的一张他和鹿晗的合影。是两个人的背影，在LA使人头晕目眩的阳光下吊儿郎当的背影。金珉锡直着眼睛看了半天，口齿不清地说，“哇，Kris，好帅。”

“我呢。”

头顶传来的声音，是他正对面的鹿晗。

金珉锡正过头，把下巴支在手背上，“鹿晗不够高。”

鹿晗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额头，作势生气。

“比珉锡高就可以了。”

金珉锡撇撇嘴垂下眼睛去喝咖啡，把一杯冰美式喝到发出了吸管努力的声音时无意间看到了桌子上鹿晗的手，放在手机上，手机倒扣着放在桌面，有点意外在刚刚过去的大约一分钟的时间里，鹿晗既没有在喝咖啡也没有在玩手机，是在干嘛呢，发呆吗。

下意识抬眼去看对面的人，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鹿晗支着下巴，看着他，在微笑。

 

到了差不多的时间金钟大说经纪人来消息了，让大家回酒店了。再呆下去即使是在LA也会引起围观了，几个显眼的亚洲男生鱼贯而出了这家灯光昏黄的咖啡厅。金珉锡出了门沉浸在温润的太阳落山后的空气中深呼吸过后，才有些挫败地反应过来，在已知他和金钟大等一群人在一起的时候，绕过了吴亦凡这个半吊子队长和年纪最大的他自己选择了让金钟大来当这个家长——好啦，金钟大是很会照顾人，他也不愿意当什么大哥，可是已经成为了大哥，总觉得哪里不太得劲。

当然，这种念头也只是细枝末节罢了。

 

 

9.

 

 

第二天按部就班地完成了表演，下了班也有粉丝在等，不免拖拉一番，碍于是海外的粉丝也不好直接快步离开，几个人还是精疲力尽地挤出笑模样挥了挥手才一个挨一个地上了保姆车。

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闭塞的空间仍然闷热地难以忍受。

很像北京的夏天，除了泰国，在金珉锡的印象中夏天最为热的喘不上气的地方要属北京了，无论何时联想起来都是蒸笼一样潮湿燥热的感觉。

也有可能是和那个地方联系起来的都是一些拥堵的人潮，正午露天舞台下激烈的舞蹈，这样的场景。一年稳定回归三次，加起来时常演唱的曲目可能不过三五首，所以身体早已和舞蹈动作融为一体，每一个动作的幅度都交给下意识也能做到近乎完美，几分几秒的表情，到自己的part的时候如何微笑都完全机械化，随时以备调用。

刚刚的舞台上也是，最终动作定格下来之后过了几秒，大家才站直了身子开口说谢谢大家之类的。金俊勉作为队长不可避免地挑起了ment的大梁，剩下的人便可以稍微喘口气。金珉锡一直是易出汗体质，此时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抖了抖舞台服装的外套，感觉到衬衣已经贴在了汗湿的后背上。他一边拉着外套一边有点茫然地转了转头，直到有人把纸巾递到了他眼前，他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在找纸巾。

他谢过了递给他纸巾的边伯贤，边伯贤则小幅度地摆了摆手，用下巴示意是右边。金珉锡顺着他的意思看过去看到了站在最右侧鹿晗，正在给大家递纸巾。金珉锡和金俊勉大部分时候会带纸，偏偏今天只有鹿晗负起了这个责任。他一边擦汗一边觉得鹿晗抿着嘴发纸巾的样子有点可爱的好笑，便不自觉笑了。

像是要回应他什么似的，鹿晗恰好注意到他的目光一样地抬了头。他过分年轻的面孔被舞台光打的很亮，想要被光线吞没的彼得潘一样不真实。他的眼睛熠熠生辉，笑着看金珉锡像是在问他“笑什么，”于是金珉锡举了下手中的纸巾示意他谢谢，鹿晗便含着笑挪开了目光。

不过是中间隔了十个人的距离，金珉锡却觉得这是他离鹿晗最远的一个时刻。或许是因为这个距离，他罕见地没有思考关于必要性的问题。

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会结束呢。

并不是说他多么期盼着结束，只是单纯的会想起这样的问题。

 

 

10.

 

 

——音乐的声音和观众席上的尖叫，哪个更加震耳欲聋已经分辨不出来了。金珉锡伴随着歌声的节奏一点一点被身后的人推到鹿晗的面前，他侧弯着腰，鹿晗微微低着头举着一个傻乎乎的心形抱枕，嘴角绷着一个笑弯眼看着金珉锡，金珉锡下意识地也在笑，反正他在舞台上也总会笑，只是此刻好像受到鹿晗的感染，肩膀都放松了一些地笑了。

他们面对面还有三十厘米，在心中倒数，三，二，一。

咔。

三十厘米缩短到了十厘米，同时转头摆成了一个借位接吻的姿势。

金珉锡能看清鹿晗脸上的汗和白的反光的粉底，还能看清他眼里差不多狼狈的自己。

然后他看见鹿晗的唇形轻巧地吐出几个无声的字。

别。紧。张。

“别紧张。”

在公司的地下一层练习室里，就着蓝天白云的墙纸，鹿晗和金珉锡被摆成面对面的姿势，从鹿晗开始憋不住笑到金珉锡也忍不住低下头咧开嘴，最终二人努力平和地面对面，为了缓解气氛还说出了诸如“你黑头变多了”、“你黑眼圈太重了”之类的人身攻击台词。在金珉锡垂下眼睛笑着发出“嘶”的声音来平复呼吸的时候听见鹿晗小声地对他说了这句话，

于是金珉锡转而抬眼看他，看到鹿晗眨了眨他有了名的亮闪闪的眼睛，又用唇语重复了一遍。

别紧张。

这么一个无聊的，喧哗的，明显是用来饭撒的金珉锡一开始抗拒过的表演片段，他和鹿晗一起表演了二十一次，他甚至知道有人把这些片段林林总总放到一起能有四十多分钟——他事后点开只看了三分钟就受不了那段闹心又重复的歌词了。每一次他和对方都是投入的，敬业的，又是可爱的，谁看他们都在忍笑，假正经着不正经，而需要忍着的东西都是最真实的。

对于消费他们的人来说，真实是无比可贵的东西。

可是鹿晗却在这层真实下，毫不在意地对他眨眨眼说别紧张。

金珉锡歪着头，几乎是憋着笑看鹿晗。

他忍着的是出于自嘲的笑容。

这种紧张的缘由很难以概括，金珉锡甚至无法说上来是物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张力更使他紧张，但他清晰地知道这是单方面的。

鹿晗看着他的样子像是温柔的湖水，金珉锡知道这是他惯有的眼神，他的眼睛特别明亮，弯着看人总是含情脉脉地让人不误会都困难。这么明亮又这么雪亮的眼睛，能看透的东西那么多，能对自己说别紧张。

为什么就是不能帮他答疑解惑，他到底是为什么紧张。

原来在鹿晗看来，他的紧张是如此无处遁形。而鹿晗甚至意识不到他看穿的是金珉锡多么努力地在掩藏的东西。

这么想着，他躲开了那双眼睛的目光，在歪头借位前的一瞬间伸出手轻轻按上了鹿晗的肩膀。

2014年五月，十一个人初巡演。

 

“——珉锡哥，刚才离得超——近！”朴灿烈在后台试图用毛巾擦头发上的汗被Coordi喝止住并打了手背，委委屈屈地放下毛巾。他这么说完果不其然金珉锡的身子微微紧绷了一下然后说“呀臭小子你在说什么呢。”

“近点不好吗，我愿意离珉锡近一点啊。”

鹿晗和都暻秀站在后台standby的入口，听到这话反应很快地接话，之后跟金珉锡撞上目光，金珉锡于是又想起来他对自己说别紧张。鹿晗这几天状态谈不上很好，仔细看眼睛里有血丝，神态倒是挺轻松的。金珉锡正隔着朴灿烈看他，想开口说“我不愿意”时staff催促他们时间快到了，于是大家都三三两两聚集到舞台口。

这是最后一首歌，安可曲。

他们把手搭在一起，不像开场前那么大嗓门但也是说了声加油。金珉锡的手搭在鹿晗的手背上，金钟大的手心下。或许是金钟大的掌心很热，他总觉得鹿晗的手有些凉。因为凉，就不妨有些感觉不到。

或许是因为鹿晗之于他的存在总是显得很突兀，所以这种细微的缺失也被他注意到了，从而再次去找鹿晗的面孔，鹿晗没有和他们搭在一起的手扶着耳麦，轻轻推到一边，笑着说加油。然后在他们四散开来抽身的瞬间终于回应了金珉锡的目光。这是一个很短暂的视线接触，金珉锡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有些心慌，于是在上台前最后一刻拉了拉鹿晗的胳膊，鹿晗在高他一节的台阶上回身看他，金珉锡一时语塞。

最终说了句，“没事的。”

鹿晗像是有些困惑，只当他是累了，干脆往下走了一个台阶顺势扶上金珉锡的腰，和他一起走上了舞台。

金珉锡感受到腰侧的触感，感觉存在上细微的空缺被填满了。

鹿晗在他身后说，“小心脚下。”

 

 

11.

 

 

关于孤独你听说过最极致的体验是什么？

——是某知名答疑及经验分享类网站上的问题之一。

张艺兴没事就喜欢上上这些时下流行的平台，瞎看一通来分享他不管在干啥的时候过于集中而分散不下来的注意力。其实这何尝不是孤独的一种，他坐在后台的待机室关上各种无法继续取悦他的sns时点开了益智类小游戏时就对这种平静的孤独状态有了新的理解。把自己和周围相关的群体作为一个个体切割出去，在私人空间里让精神残喘的同时会对这种切割行为本身感到有些失落，这是他本人的孤独体验。

但是关于极致的孤单表现，他恐怕只看到过一次。

 

首先是黄子韬摔门而去的声音；然后是追出去的边伯贤——在经过鹿晗身边时表情有点比起责怪更多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金钟仁原本坐在化妆镜前打瞌睡，也慢慢瞪大了眼睛站了起来；朴灿烈坐在沙发上抬着头，手机里的声音提示到“gameover”，都暻秀习惯性地用面无表情来面对不知道如何面对的场合；吴世勋犹犹豫豫地开口前金钟大先出了声问“鹿晗哥是什么时候打算好的”，金俊勉站在原地一只手挡着嘴，刘海散下来看不清表情，末了拍拍鹿晗的肩让他先坐下自己去找黄子韬，临出门前问到，“有人看见珉锡了吗？”

珉锡。

张艺兴坐在角落，他看到听到这两个字的鹿晗慢慢睁大了眼睛，回过头看向门口的样子有些失神。于是他就这么沉默地看着鹿晗脸上的表情从失神到看见出现在门口的金珉锡时过渡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慌张，非要形容的话，是大梦初醒后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的慌张。他在心里思索他何时见过鹿晗这么慌张，像是要在接下来的0.01秒内对于什么不可挽回的事采取补救措施一般，旋即在下一秒被彻底宣判了抢救无效。

金珉锡站在门口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还没有人回答他。

站在门口的金珉锡刚刚从舞台方向回来的样子，他爱出汗，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他的肩上搭着coordi给他的白毛巾，一只手还抓着毛巾的尾巴，和金俊勉擦身而过，也许也在走廊上碰到了黄子韬和边伯贤，此刻是有些疑惑，更多的是不安。张艺兴推测他已经知晓这个状况了，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所以每个人的表情都说不上好看，对于他的问题他们迟疑于回应，因为在他不在场，在只有他不在场的时候什么事情发生了，鹿晗站在这里，似乎是一个可以发言的位置，现在正失魂落魄地看着他，所以金珉锡是否能得出一些信息来拼凑出当下的情况？

似乎没有人愿意给他这个时间了。

短暂的错愕和沉默过后，是都暻秀先开了口。

“珉锡哥，”就连他的声音里也会有犹豫，“鹿晗哥说他也要走了。”

“像Kris哥那样，在今年。”

Bingo——

答案揭晓了。在五分钟以前，唯独金珉锡不在场的化妆间里，鹿晗说出了这个早已做出的决定。因为没有人知道他说有话要说是什么样重要的话，他的态度是那样的随和明朗，像要问问大家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那样，所以没有人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张艺兴对此有所预感，而他也知道金珉锡不在这里，没有出言提醒的原因有两个，第一，鹿晗像是真的没有意识到他不在那样就这么把他排除在了这样的场合外，而他作为一个外人不该对此有什么意见；第二，他知道，鹿晗其实当然知道金珉锡不在这里。

他只是在对自己假装罢了。

 

鹿晗的精心打算只有一项致命性的失误，就是他潜意识里认为对金珉锡坦白比对黄子韬还要困难。

事实上他也无法验证究竟是否如此。

最终的事态发展是金珉锡在他最不想见到的情境下得知了这个讯息，而若说他有多少故意成分在内，他也不会再拷问自己这个问题。

一个一个地，前后脚地，心平气和地和每个人解释他的苦衷他的原因他的从前和以后，他平时攒下的好人缘派上了用场但也只有一点用场。事已至此，他们或许比起同甘更容易共苦的事实也早就摆到了台面上，所以再心有不甘也没什么人当面责备他。有不舍吗，有，有犹豫吗，没有。

就这么明明白白想清楚的事实，却总有什么地方无法合理化。金珉锡站在门口面无表情，除了最开始那个疑惑的眼神，没有再看向他。他眼中的他还没来得及卸去厚重的面妆，表情僵硬又空洞，疲惫又迟疑，好像他突然失去了自持的能力却以为自己还滴水不漏。这样的金珉锡是鹿晗第一次见到的，他甚至走神地思考他在认识自己之前或之后的年岁里有过这副模样吗，有的话缘由又是什么呢，很好奇，好奇的不得了，突如其来的懊恼包裹了他——他为什么对他如此所知甚少呢。

如果他再了解金珉锡一些，会不会稍微采取不一样的措施，而不是近乎于自暴自弃地让金珉锡来承受他的逃避心理。

所以现在你要面对吗，像个真男人一样？这么想着，鹿晗也带着迟疑，迎着所有人沉默的目光走向门口，一步一步地走向金珉锡，而直到他最终离金珉锡还有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时，金珉锡才像是恍然注意到他走过来一样，转过来看他。

鹿晗还没想好怎么措辞，便听见金珉锡开口。

“Tao真的不要紧吗？”

被他询问的人哑口无言。

他很想问金珉锡，这真的是你此时此刻最关心的事情吗。带着这样说不出口的疑问，他最后是咬着牙拍了拍金珉锡的手臂，轻声说，“我有话跟你说。”

 

所以说，关于极致的孤单表现，张艺兴恐怕只看到过一次。

在鹿晗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之前，躲开鹿晗的目光像是在消化这个情景一样的金珉锡，在鹿晗来到他身边之后，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询问黄子韬的情况的金珉锡。

那一天的，尚且还站在化妆间门口的金珉锡。

 

 

12.

 

 

被鹿晗牵着小臂来到楼梯间的金珉锡毫无实感。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看起来很奇怪，否则为什么路过的staff总会看上他一两眼。他很累了啊，他想，毕竟就算是他也会累，累的时候反应就会很慢，有些事情那是一上来能消化好的。所以鹿晗关上楼梯间的门把走廊上繁忙的人声隔绝后，他才终于，或者说不得不集中精神思考起刚才发生了或者说可能发生的一切。站定之后鹿晗转过身，二人一时相顾无言，于是金珉锡犹豫着开口，“所以Tao那边……”

“他没事的，”鹿晗打断了他，“我等下会跟他谈一谈的，倒是你，没问题吗。”

“我？”金珉锡听到他这么说，像是觉得突兀一般地笑了笑，笑的真的很困惑的样子，“我没什么呀，怎么会这么说。”

鹿晗不可避免地开始紧张，他能感觉到冷汗在手心堆积，几乎有凉意滑过指尖，尽管应该只是心理作用。他斟酌着开口，“我原本是打算这两天跟你说的。”

因为没有任何人在场，对方也这么说了，金珉锡再也找不到理由无视鹿晗站在他眼前这个事实，所以只能收回看着楼梯拐角的目光去观察鹿晗。鹿晗抿着嘴，眨眼的速度都放慢了，他的眼睛特别亮，看向自己的样子总是很灼人，所以他常常会丢失思路，但不是这一次。

他想，其实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以鹿晗的性格，会最先告诉艺兴，恐怕Kris也知道——他甚至回想起来他们在LA，他们出去一整天的时候可能有很多关于未来的探讨，然后俊勉作为队长，总会知情，伯贤和暻秀其实某种程度上和鹿晗很契合，他平时好像会和他们谈话，钟大会从他们那里得知，也许他也告诉了灿烈，他平时也很疼世勋，也许一心软第一个告诉他也说不定，总之年纪小的几个孩子大概都是同一时间获悉的。

他会最后一个知道也无可厚非。

是这样吗？

鹿晗抿着嘴的样子与其说是怀有歉意，想要解释，不如说是紧张自己会说出什么话。那么他究竟想听到自己说什么呢。如果他没猜错，剩下的人大概觉得他总会从鹿晗这里得知，鹿晗也是这么打算的，只不过是时机先后而已。最近他们都很忙，连轴转，回想起来很久没有一起踢球或平常地聊聊天。既然他终究会知道，也不在这早一时晚一时的。

想通了这里的金珉锡笑了。

鹿晗听见他笑着说，“没关系的，现在不方便说我们也可以回头慢慢聊。”

然后他又犹犹豫豫地拍了拍鹿晗的上臂，先拍了一下，停顿过后再拍了两下，说，“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然而这场谈话并没有如金珉锡所愿兑现为雨天支票。在他说出谁听都是感人肺腑的“不管怎么样都支持你”之后，鹿晗的眉头反而锁的更紧。他的语气里是一点不确定的安慰，因为他眼里的鹿晗似乎有些消沉，而他不知道他消沉的原因，也不想揣测。

金珉锡设想的鹿晗会松口气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所以他也有些无所适从，鹿晗接下来会说什么，他又该如何反应，这又是要打起精神来应对的情况了。

在他忐忑的途中，鹿晗微微皱着眉头问他，“真的是我做什么都会支持我？”

“说什么话呢，当然是你自己的事最重要。”

“即使是对成员们不好的事？”

金珉锡平静了一些，“你是有分寸的人，会把伤害降到最小的。”

这话多少顺着鹿晗的鳞，但是心底总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让他不安，就像他逃避思考有关于面对金珉锡的事，和现在他想要从金珉锡这里得到什么回答。

短暂地沉默后，金珉锡有点犹豫地轻声开口了，“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在一起最好。”

鹿晗抬起头。

金珉锡隐约觉得寻对了方向，便继续拼凑着往下说，“你知道的，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了，在一个组合走到现在也不容易，如果能继续一起共事当然很好，但是谁都知道做偶像不是长远的出路啊。”

他看着鹿晗的眼睛说，“你不要太自责，也不要太介意我，”他停顿了一下，“我们的想法。”

“没有人能为你负责。”

答对了。

他看着鹿晗的表情就能明白，这是正确的答案，像是一把正确的钥匙。对于自己是持有钥匙的人，金珉锡感到意外的同时有一丝意料到的安心，不是没有在一瞬间陷入了无法言说的失落和绝望，但是终究在这一瞬间他觉得某些东西是值得的，滞后的知情权也好，一直悬着心脏的距离也好，在此时此地，这个可能在日后想起来会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的瞬间，他拥有准确地与鹿晗的锁契合的某把钥匙，可以让他停止在意一些一直以来都在在意的事了。

鹿晗眨了眨明亮的眼睛，用他一贯温柔的腔调说，“我会想你的。”

 

初夏到盛夏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每场巡演之间的间隔时间算不上让人能充足休息，但也好在不会让他们忘记自己本分的职责。最初的那几场最为艰难，因为要填补一个人的空缺。逐渐适应过后，他们终于也像游刃有余靠拢了一些，这或许是比起出道前最为有相依为命感的时期，高强度的连轴转和每天超过十几个小时的朝夕相处，即使不主观也会产生彼此之间的起落是维系在一起的想法。在这样的时刻，最薄情的人脑海中也会一闪而过“能一直这样下去也很好”的念头。

然后下一个瞬间这个念头就会戛然而止。

正在新的场地彩排，被金珉锡欺身上来作势要吻自己的架势惊吓到而后退以至于摔倒在地的鹿晗，在所有人都在嘲笑他的时候比起辩解先想起来这些不着边际的事。

这么看的话，金珉锡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事实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于鹿晗的接纳比从前要自在的多。比如说，鹿晗还是会在舞台上笑着凑到他身边，来闲聊，来指指点点给他看台下，而他会伸手揽过鹿晗的腰，让他在自己身侧待的顺理成章一些。鹿晗对待他有些小心翼翼的亲昵，金珉锡则落落大方地接受了。

他还接受了许多事。

比如鹿晗即将离开了，比如直到他离开他或许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对他来说算是什么，甚至说是朋友他也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自视甚高。可是鹿晗在他面前连一贯亮闪闪的眼睛都少了一半光泽，手足无措地想跟他解释什么的时候，他还是很容易就心软了。鹿晗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他一边忍着笑一边伸手去把一屁股摔坐在地的鹿晗拉起来，鹿晗嘟嘟囔囔地埋怨“珉锡这样太过分了，”于是他装模作样地道歉，然后被站直的人搂着脖子拉到身边咬着耳朵灌进来一句压低着嗓音的威胁——“我看你现在是不紧张了吧？”

金珉锡觉得耳根太烫了，想要分开他们彼此都汗湿的身体，鹿晗却不依不饶地假装凶狠，“是不是，是不是？”

金珉锡无奈地笑着摇摇头，鹿晗才放开他。

看着鹿晗三两步往前跳下舞台的背影，他在心中腹诽，不是不紧张，是已经学会和紧张生活在一起了。

 

 

13.

 

 

尽管铺天盖地的通稿直到十月才到来，实际上所有人都很清楚真正所谓道别的日子是2014年金钟大的生日那一天。

金珉锡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北京了，短短两年内随着来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每一次的记忆就愈发模糊不清，很多时候在回到首尔的航班上甚至记不清今天演出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但是今天略有不同，鹿晗和他们不在一起。

在两周前，为了离开做准备的鹿晗一个人回到了北京。据说是很不好的体验，形单影只，疲惫不已。有那么多人迎接他却没人像他的归属，是听人这么形容的。金珉锡在当天晚上也询问了他，还好吗。鹿晗的声音听起来很累但是带着回了家的放松。

真正意义上，他和鹿晗最后一次一起坐飞机，是在鹿晗回北京的三天前，组合一起去了长沙录制节目。

从仁川飞往长沙的时候，鹿晗坐在了金珉锡的旁边，于是金珉锡还是把自己的颈枕递给他。现在想来有许多次鹿晗都是一副没有颈枕睡不好的样子，却总也不记得自己带，金珉锡则往往因为规律的作息即使是在飞机上也很难入睡，拿着个多余的颈枕最后都是便宜了鹿晗。

可能是临近回国的原因，鹿晗又染回了乖顺的黑发，没有底妆的裸露皮肤状态没有那么好，带着黑眼圈，睡着也不安分地皱眉。金珉锡在起飞后问空姐要了水之后顺势在鹿晗桌上也放了一杯，然后就着这个转身的姿势看了看他的睡相，从他的眉头看到鼻尖最后看到他绞着搭在腿上的十指。

然后注意到了他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这么一想那枚戒指被他放在抽屉里好久了。似乎出门前鹿晗总会打量一下他穿什么戴什么，而他很少注意别人这方面的信息，所以甚至是看了sns才意识到鹿晗拥有另一只相同的戒指。鹿晗的解释十分轻描淡写——不过是喜欢的款式，觉得适合自己也适合金珉锡就买了两枚，还让金珉锡不要在意网上这些有的没的。金珉锡撇了撇嘴觉得鹿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鹿晗自然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强迫他，所以金珉锡渐渐不戴那枚戒指鹿晗也没什么表现。只是此时此刻金珉锡突然有一点点的遗憾，假如这次戴着那枚戒指就好了，聊表一下他们状似亲近的情谊。但是也就是小小的遗憾，可能让他多凝视了鹿晗那么四五秒，然后与此有关的思绪就到这里为止。

几乎是一种反向的近乡情怯，他们都和往常没有两样。

 

与那次忙里偷闲的下雨第二天去踢球的相片记忆相比，关于9月20日和21日的两场演唱会，金珉锡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他记得最后那天的气氛似乎挺和乐融融的，像是大家都想留下什么美好的道别记忆那样。鹿晗一如既往地笑着跟他说废话，他也一如既往地耐心听下了那些废话。他还记得的事情是在他和鹿晗的借位环节，他玩闹着顺势真的亲到了鹿晗。毫无感触的一触即放，反而是他作势要亲的步骤拖得比较久，鹿晗好像一边忍笑忍到眉眼弯弯，一边在往后躲的时候还托住他的腰稳住他。这次那个人还没来得及对他说“别紧张”，但是金珉锡知道这也许是唯一一次他比自己还要紧张了。

鹿晗好像还对金钟大说了很多嘱托的话，因为是他的生日。安可前他们把手叠在一起最后喊“加油”时他甚至还微微红了眼圈。

最后鹿晗似乎和每个人都说了点什么，而金珉锡只记得鹿晗看着他的眼神很难以解读，以至于在他错神之际那个人简短地说了一句什么，他却不记得了。他甚至记得当时听到那句话有什么错杂的感觉生了根，而他回应了一句“好”，也最终忘记了这句咒语一样的告别。

他们的最后时分称得上兵荒马乱，但是没有人觉得这将是什么永别，所以大多最后的话语都是“有机会要聚”这样仓促的约定。就是这样的毫无波澜地分别，当天下午他们回了韩国，鹿晗留在了他故乡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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